【一带一路•观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绿色建筑发展现状与挑战

建筑业是全球最大的终端能源消耗部门，也是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部门之一。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和全球建筑与施工联盟（Global ABC）于2024年3月发布的《2023年全球建筑与施工现状报告》（Global Status Report for Buildings and Construction），2022年，建筑行业占全球能源需求的34%，占能源和工艺相关二氧化碳(CO2)排放量的37%。尽管能源强度降低了3.5%，但总体能源需求和排放量比2021年增加了约1%。各国要如期达成净零目标，加速推进建筑脱碳、推动绿色建筑发展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在“一带一路”沿线，一些国家在出台绿色发展政策措施时，也对建筑脱碳、推动绿色建筑发展做出了规划。不过，对于大多数“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而言，技术的制约、标准的落后、法规的过时、以及巨大的资金缺口都给这些国家建筑脱碳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与挑战。

建筑业碳排放现状

全球建筑业降碳任重道远。根据《2023全球建筑和施工现状报告》的统计，2022年，作为主要的能源消耗行业，全球建筑行业消耗的能源占全球能源需求的34%，其中用于供暖和制冷等运营消耗的能源占全球最终能源需求的30%，生产建筑材料所消耗的能源占4%。而各区域建筑能效需求除欧洲外，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增长。根据联合国环境署的数据，自2010年以来，非洲的建筑能效需求增长了27%、亚太地区的建筑能效需求增长了27%、欧亚大陆的建筑能效需求增长了26%，中东的建筑能效需求增长了32%，北美的建筑能效需求增长了4%，欧洲在此期间的建筑能效需求下降了15%，不过欧洲地区一半的能效需求降幅发生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导致的欧洲能源危机之后。

2022年，全球建筑运营和建筑施工产生的二氧化碳排放量达到新高，包括建筑运营和建筑材料生产，所排放的二氧化碳占全球二氧化碳总排放量的37%，接近100亿吨。其中，与电力使用相关的间接排放量增长至68亿吨；建筑物直接排放量下降至30亿吨；建筑过程中使用的水泥、钢铁和铝等材料生产增加了25亿吨；砖和玻璃生产贡献了约12亿吨二氧化碳。

在建筑业能源强度方面，到2030年，建筑行业的能源强度必须从2015年的水平降低37%，到2030年降至96千瓦时/平方米。但到2022年，这一数字仅仅下降至145.3千瓦时/平方米，仍比当初的目标值高出了15%。

在建筑业能源消耗类型上，2022年，在建筑物的最终能源消耗当中，可再生能源所占的份额仅为6%；到2030年，可再生能源所占份额将提升至18%的目标，目前的进展还远远不够。

在建筑节能投资方面，近年来，各国在建筑节能领域的投资出现分化，有的国家由于经济增长低迷、房地产陷入危机，建筑业投资放缓；有的国家为应对能源危机以及公共投资增加，在建筑节能方面的投资增长。

总体看，2022年，全球建筑节能投资增长约14%，达到2850亿美元。而2023年，由于借贷成本增加、经济不确定性和地缘政治冲突，全球建筑节能投资出现下滑，预测值将降至2700亿美元。从建筑节能投资方向看，近年来，建筑节能投资越来越多地转向实现净零碳排放建筑的技术。例如热泵，2022年，欧洲各地的建筑物安装了约300万台热泵，比上一年增长近40%，价值估计为140亿美元。

正在运行的地热热泵系统

从各国建筑脱碳进展情况看，在各国政府提交的国家自主贡献（NDCs）文件中，只有46个国家提交了建筑排放量中期目标，截至2023年12月，在更新了国家自主贡献文件的48个国家中，只有11个国家加大了建筑减排的行动。

从各国建筑能源立法情况看，各国与各地区建筑能源相关立法进程也差异巨大。截至2023年底，在加入《巴黎协定》的194个缔约方中，只有81个国家和地区制定了建筑能源法规。而在这81个制定了建筑能源法规的国家中，只有3.3%的国家建筑能源法规符合净零排放原则。截至2023年底，虽然全球住宅建筑规范增加至81项，非住宅建筑规范增加至77项，但自2015年以来，超过30%的规范没有更新，原有的建筑规范已满足不了建筑节能减排的新要求。而到2030年，发展中经济体的建筑面积将增长约80%，许多国家和地区立法的滞后与规范的缺乏，将增加这些国家与地区建筑脱碳的难度。

在政策层面，仅有少数国家有详细的建筑NDC或符合零能耗建筑(ZEB)原则的建筑能效标准，要实现2050年脱碳目标，必须加快落实有效措施，并加强措施和指标的报告、监测和核查。

此外，全球存量建筑脱碳进展以及绿色建筑认证增长也极为缓慢，而这是实现2050年净零碳目标的关键。

建筑突破：2030年

为加强建筑排放的国际合作，实现建筑行业脱碳，2023年12月6日，在COP28上，法国和摩洛哥政府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发布《建筑突破议程》，正式启动了“建筑突破”计划。

“建筑突破”是“突破议程”的一部分，该议程是各国、企业和民间社会加强在主要排放部门行动的框架。

建筑突破计划的目标是运营建筑的排放量必须比2022年的水平减少约50%，到2030年使清洁技术和可持续解决方案成为所有地区最经济、最便捷、最具吸引力的选择。联合国环境署/全球建筑与建设委员会秘书处、国际能源署和国际可再生能源机构以及高级别气候倡导者将对该领域的全球进展进行年度评估。该评估将与联合国环境署/全球建筑与建设年度全球现状报告紧密结合。

《建筑突破议程》概述了需要采取的行动，并呼吁加快制定、加强和实施建筑和施工领域的行动。该倡议强调需要在国家、区域和国际层面加强各国和利益攸关方之间的协调，以协调近零排放和弹性建筑的定义、评估框架和认证。

《建筑突破议程》强调，各国政府应合作商定全寿命净零碳排放和弹性建筑的定义、性能指标和认证计划，并根据地区差异制定相应的标准，并制定共享示范项目数据的国际机制。国家和地方政府应共同为净零碳排放建筑建立采购承诺，加入低碳材料联盟，并承诺部署清洁、高效的供暖和制冷技术。

该议程寻求各国增加对净零碳建筑建设和改造的资金，并通过创建一个由各利益相关者支持的配对平台来加强协调，作为新兴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单一联络点。

“建筑突破”计划获得了积极响应，截至2024年2月，已有奥地利、加拿大、中国、科特迪瓦、埃塞俄比亚、芬兰、法国、德国、几内亚比绍、日本、肯尼亚、利比里亚、毛里塔尼亚、摩洛哥、荷兰、挪威、塞内加尔、瑞典、突尼斯、英国、美国、赞比亚、埃及、土耳其、蒙古、亚美尼亚和约旦28个国家承诺支持建筑突破计划。这些国家合计占全球人口的34%左右，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量的51%左右，贡献了全球约64%的国内生产总值。此外，欧盟委员会和18个国际倡议组织也宣布支持该计划。

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支持的议程，未来“建筑突破”计划还势必获得更多的国家支持，并在全球建筑减排中发挥引领作用。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绿色建筑发展规划

建筑业涉及到大量水泥、钢铁、铝材、玻璃和砖块等的加工使用，是排放规模最大的行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由于生产粗放，相关建筑标准较低，建筑节能法律法规不健全不完善，这使得大多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建筑能效远远高于发达国家。

近年来，大多数“一带一路”国家在制定绿色发展规划时，也对推动绿色建筑发展做出了相应的规划，其中柬埔寨、越南、泰国、印尼、老挝、吉尔吉斯坦、斯里兰卡、波兰、土耳其、孟加拉国、巴基斯坦等国家还提出了建筑减排的中期目标。

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新加坡处于全球绿色建筑发展的前沿。早在2005年，新加坡就推出了“绿色建筑标准计划”(Green Mark Scheme)，这是第一个专门为热带气候而设的绿色建筑评级系统，其他东盟国家也广泛采用。新加坡也是制定强制性建筑环境标准的先驱。截至2020年底，新加坡43%的建筑获得了绿色标志认证。新加坡政府设定的目标是：到2030年，将组屋城镇的能源消耗减少15%，到2030年将绿色建筑的比例提高到80%。

此外，新加坡还于2021年推出了《建筑节能标准》，该标准涵盖了新建和现有建筑的最低能效标准。根据该标准，自2022年起，所有新建建筑的能效都必须比2005年的水平提高50%，这比之前30%的要求更为严格。对于正在进行重大改造的现有建筑，自2022年开始，能源效率必须比2005年的水平提高40%。

埃及“2030愿景”明确提出推动绿色建筑发展，在工程建设中使用可回收的环保材料，在道路建设上使用环保技术，在花园、高尔夫球场、体育设施和户外区域采用可再生水灌溉，部分能源需求由专用太阳能电站提供等。2015年12月，埃及提出了为100万低收入家庭提供经济适用房的“百万住房计划”，这是埃及第一个绿色建筑国家倡议，获得世界银行10亿美元融资支持。该项目采用绿色金字塔评级系统(GPRS)，评估指标包括可持续的场地和设计质量、建筑材料和资源、用水和能效、健康、管理与创新等7个方面。

埃及首都开罗

保加利亚、罗马尼亚、匈牙利、克罗地亚以及斯洛文尼亚等欧盟区域“一带一路”国家，根据欧盟修订的《建筑能效指令》(EPBD)，到2030年新建筑要达到零排放标准，根据《欧盟绿色协议》，在建筑和装修方面，重点是促进使用节能建筑方法，如气候防护建筑、提高数字化和建筑能效。积极推进住房改造，将所有建筑物翻新率提高三倍。

菲律宾能源部数据显示，建筑能耗约占该国能耗的15-20%。2015年，菲律宾政府推出“绿色建筑准则”，要求建筑设计、建造和维护过程中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并对能耗、水处理、废物处理、内部环保等方面设置标准。根据2019年《能源效率及节约法》(Energy Efficiency and Conservation Act)，到2040年，商用建筑能耗较2014年水平应降低25%，住宅能耗降低20%。

在建筑领域，马来西亚通过实施绿色建筑技术研发推广、节能减排措施、生态环境保护、绿色建筑认证评估等措施鼓励和推动绿色建筑项目发展。马来西亚绿色建筑认证体系如绿建指数和绿色建筑规范等则为绿色建筑行业发展提供了指导和标准，确保绿色建筑的设计、施工和运营符合环境可持续性发展要求。吉隆坡、乔治城和伊班等主要城市已经实施了绿色建筑政策和项目，鼓励节能、节水和减少温室气体排放。

吉隆坡

印度建筑业近年发展迅速，根据IMF的测算，印度建筑业预计将以5%的速度增长。根据印度人口与城镇化现状，印度还将新增70%的建筑。在印度的碳排放中，有40%的二氧化碳排放量来源于建筑物。2022年12月，印度立法机构通过了《2022年能源保护(修正案)法案》，该法案规定了碳交易计划的参数，并允许中央政府为大型建筑制定节能和可持续建筑规范(Tariq 2023)。

土耳其于2022年通过一项关于建筑能效的条例，要求2000平方米以上建筑的EPC至少达到B级，且至少10%的能源由可再生能源供应。土耳其国家发展目标还承诺到2030年对现有建筑进行改造，并在人口密度高的地区使用区域供热。2023年，土耳其建筑行业制定了脱碳路线图。

在阿联酋境内，迪拜的目标是到2030年改造30000座建筑。阿联酋全国的目标是到2030年，在2019年基础上，建筑物排放量减少56%。这一目标将通过国家能源和水需求侧管理计划2050实现，该计划要求定期更新建筑规范以提高新建筑的效率、提高改造率并增加屋顶太阳能光伏和热水器的使用率。

斯里兰卡的《2020年节能建筑规范》由可持续能源管理局(SEA)推出，其中包括建筑设计、建造和运营中的节能改进。除了规定建筑组件（例如墙壁、屋顶、窗户、照明系统和控制装置）的最低能源性能要求外，它还制定了供暖、通风和空调(HVAC)系统的指导方针，以确保节能运行和维护，以及能源的管理系统。该规范还提出了使用可再生能源技术的建议，例如太阳能热水系统和光伏系统。

不过总体看，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出台具体绿色建筑发展规划，制定建筑节能规范的国家还不多，沿线国家建筑脱碳任务艰巨。

对于大多数“一带一路”发展中国家而言，建筑脱碳面临技术、资本、法规以及行为等诸多方面的挑战。

首先是建筑脱碳意识与行为的挑战。根据《巴黎协定》第4.9条，各国必须承诺在2025年前制定符合1.5°C限制的新的国家气候计划。作为排放规模最大的建筑业，大多数“一带一路”国家自主贡献(NDC)在建筑节能和适应措施方面仍然缺乏明确的行动和目标。如上所述，在63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仅有12个国家提出了建筑业中期目标，这给建筑业的脱碳带来了诸多不确定。

其次是建筑节能法律规范缺失的挑战。目前，全球仅有81个国家和地区出台了建筑节能法律及相关规范，而已出台相关建筑规范的国家，仅有3.3%左右能保证达到2030年的建筑减碳目标。除欧盟区域的“一带一路”国家以外，中东、西亚以及东南亚等“一带一路”国家很多还没有出台建筑节能法律法规，有的国家虽然制定了相关规范，但这些规范已不能适应目前建筑脱碳的需要。

再次是绿色建筑发展的资金挑战。对于大多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而言，绿色建筑发展的资金缺口巨大，使用节能技术升级建筑物需要大量的前期投资，这将阻止大量存量建筑的节能改造。

第四是建筑脱碳技术的挑战。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建筑存量大，建筑类型、年龄和用途多样，每种结构都可能需要一种独特的建筑脱碳方法。而某些技术的可用性和成熟度，特别是对于深度建筑脱碳的技术，可能会受到限制。寻找适合不同建筑类型和气候的可扩展且经济实惠的脱碳技术仍然是一个障碍。

此外，基础设施和电网限制也会对建筑脱碳带来挑战。对建筑的节能改造、大量可再生能源的利用，对电网的稳定性、容量提出了新的要求，需要对电网进行升级。

同时，建筑脱碳需要创新的商业模式和明确的指标来指导决策，这都增加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建筑脱碳的压力。

* 本文摘选自亚布力企业家论坛《推进共建“一带一路”绿色发展——中国民营企业“走出去”的低碳实践》报告，内容有删减。